摄影：马杰
沿着马杰十年跋涉的黄河，移步换景就像是在黄河的波涛中漂流。身不由己地“空降”在一个个“平淡”的瞬间，被一种宁静的“旋涡”吸入其中，在和一座山、一棵树、一座石像、一个或一群人的凝视中，听到了伴随着黄河波涛的对话--马杰和他母亲的对话。这些“平淡”却又“奇幻”的瞬间很快隐去了，留下的只是母亲(黄河母亲和马杰的母亲)的血脉，以及一个时代不可磨灭的记忆，和记忆转换而成的隐喻。
所有的旅程一开始就像一个爱的故事，沧桑，充满希望，冒险，超越世俗生活的梦幻。但是，很快就像是黄河波涛失去控制地奔涌，化作精神的碎片，留下成熟的情感以及自我的追问。好几次，飞鸟在苍茫的白云间飞翔或栖息，黄河宁静得如同悬留在世俗 的风景，现实的生活带我们徘徊在岸边，随着母亲的记忆来了一次艰难的着陆。
摄影：马杰
黄河的故事在九宫格的窗框中渐渐褪色，然而窗外围着白色头巾的妇人步步走近，如同寒风中走来的带着希望的母亲，闪 烁的光芒渐渐从现场浮现，就像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记忆。接下来的那些重重叠叠的背影，抑或是母亲的化身?转而一个回眸，让人联想到神秘的情感空间。连同那些看似“平庸”的风景一一个时代社会风景的象征，不管它们是否体现了我们的理想一一马杰也许并非在寻找本土风格的细节和关联，而是试图让那些并未被揭示的神秘，从错综复杂的记忆线团中缓缓解开。
摄影：马杰
解读马杰十年的黄河之行，我们的视点也许更注重内在的情感而非外在的描绘。作为具有无可比拟的祖国母亲河的象征价值，马杰和黄河以及和母亲的关联，都是一种情感的“波涛汹涌”。当我们透过守护母亲河的石狮和翻飞的红旗，远眺黄河平静如斯的刹那，你马上就明白宁静的背后积聚着多少情感的重负!
摄影：马杰
所有假借黄河之名的仪式和象征似乎成了一种约定俗成，被苍茫的黄河流域的光芒染上了理想主义的色彩，和现实产生了冲突。黄河岸边舞动的茅草和高大的工业设施对峙，似乎湮没了远处黄河应有的“喘息”;转而稻草人倾斜的身姿又和远处林立 的高楼遥相呼应，黄河更是退到了无尽的远方。对母亲的记忆只有在这一刻，才可能转换成对未知历史的探索。于是，不管是纪实还是虚构的样式，十年的黄河之行更像是一个循环的旅程，而不是有着开始、过渡以及结尾的叙述。马杰作为第一人称的叙述者，不仅仅带给我们无数如同回家般的现场感，更重要的是，第一部分画面中带着神秘感居多的背影，在后面一部分画面中大多转过身来，面对现实的亮相揭开了隐喻的神韵。紧接着，从见证千年的石像，到演出之余的皮影，甚至荒野中的傩，都构成了一个没有答案的询问，在黄河的浪涌之后又一次归于宁静。
摄影：马杰
也许，带着母亲的记忆，马杰因为激情去做些什么，以及在不可避免的死亡之后留下些什么。黄河成为激情所存在的类型化隐喻，也是激情的余波。不管是黄河作为母亲的象征，还是马杰的母亲留给他的不可磨灭的记忆，大自然一直处于人类和发展之间，在稳定和拓展之间。自然强大的力量来自无限的天空，蜿蜒的河流，流动着无数纯净的灵魂，有时候又像《诗经》中描绘的，或者如黄河大合唱的音符，是一个古老国度的心灵世界。黄河被认为是中国人理想中最宏大的梦想空间，具有华丽的色彩以及无法控制的自然奇观。然而马杰的黄河，却又宁静得出奇，所揭示的正是与人类形成对照的深不可测的神秘力量。
摄影：马杰
进而言之，作为一个国家的标志，黄河所代表的是对自然无法控制的终极高度，是不可避免的死亡和重生。它所传递的是永无止境的运动，叙述文体的样式，从高处的河流旋涡开始，变成高速的流动，陡峭的落差，以及巨大的洪水。它的高潮，却又像马杰对母亲挥之不去的记忆，带着翻腾的迷雾和宁静的彩虹，模糊了地球和天堂的界限。马杰由此借助他的影像，屈从于一种求知的欲望，一种强硬的张力，降低了他对当代人类危机的纪实探索，构成了作为自然与人类的思索空间。
摄影：马杰
马杰的主题都是和失落的爱相关，那么其纪实空间的真实特征又是什么?他那些凝固了画面瞬间的具有“魔幻”色彩的人物肖像，是和永远奔流的黄河水所产生的无止境的运动并置的。所以，我们仅仅将此作为纪实文献来解读，是远远不够的。你难道没有看出所有的肖像和静态的生活景观以及折射出独特色彩的天空形成一种反差?而黄河，借此产生了一种跨越时空的联想。马杰力图将他的照相机视点引入一种介于真实和虚构的缝隙，介于传统和当代的沿承之中……
摄影：马杰
尤其让我感兴趣的是，照片中的人物并没有显示出自身太多的欲望，但是他们的脸以及身体语言说出了情感体验中的某些东西，或者说是马杰母亲那一代人的欲望象征。人物的状态连同黄河本身，绝非一个舞台上孤独的表演。但是带着碎落的梦幻在陌生人之中寻找安慰的回家感觉，是无法脱离传统和历史对他们的引导的。就像村口相对而行的老者和时髦的少年，他们在相互之间的寻找过程中回归对方一对于未来无法触摸的情怀是他们难以理解或控制的，也是马杰想说出的但是永远难以说清楚的困惑所在。
我相信，马杰十年黄河的寻梦之旅不会在这一刻止步的，因为黄河的血脉还在，母亲的血脉还在，太多太多的隐喻还在若明若暗地闪光……
摄影：马杰
林 路
林路，生于1956年，上海人。上海师范大学影视传媒学院教授，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主要成果是艺术摄影和摄影著作，专长于风光摄影、人体摄影和暗房特技制作。共有近百幅艺术摄影作品获奖，入选影展；出版摄影理论和技术专著120多本。1999年，2001年获得第四届、第五届中国摄影金像奖。从事摄影教学和摄影理论研究30余年，具有丰富的摄影策展经历。
马 杰
马杰，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济南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作品《老街记忆》获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办23届全国摄影艺术展优秀奖；2012年被评为《大众摄影》年度影像十杰；2013年作品《雨中的杂技少年》获24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艺术类金奖；2014年获山东省泰山文艺奖。
本文文章选自《林路：中国摄影的序与跋》
林路《中国摄影序与跋》签名版
林路《当代摄影探究》签名版
林路《观念摄影》签名版
林路《静物摄影史》签名版
林路《时尚摄影史》
林路《摄影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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